孙叔况哼了一声,复又说道:“所以呢?你以为你师傅为什么瞒你,又为什么要把你和张雀先投入云中君门下?”
“他知道云中君需要我们,定会将我俩好好栽培。他这么多年,只有这条人脉了,他希望我俩的前途安好。”
“那云中君为什么要骗你?”
“他想拉拢我,好让我尽心对他。而且,他还想杀了你和师傅,免得落下口柄——我找您,也、也是为了说这事。”
“你想做什么?”
季长风垂下头去,可以看见他有咬唇的动作。他在犹豫。
这是生平第一次同他的师叔说这样多的话,他接下来还要征求师叔的同意,这是前所未有的,富有挑战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做——为了这几个从小到大的亲人。
“我想揭发他。”他这样对孙叔况说。
“揭发?”
“对,就在招员武会当日,我会想尽办法,供出云中君与外勾结、意欲反叛的阴谋,到时,他这些年的处心积虑也就功亏一篑了,也就不能再对你们构成威胁了。”
孙叔况叹了口气,说:“如此也好,我也没想到,云中君会来害我。”
季长风低声道:“只是一件,您的‘九阴心结’??????怕是??????我本有想过,以此为要挟,让他将心结解除,但是我怕他要拼鱼死网破,将我们都杀了??????”
孙叔况笑了笑,道:“所以你才要来跟我商量,是不是?”
季长风点了点头。逼供云中君的企图只能暗中谋划,是断然不可叫云中君知晓的。
一旦他知道自己起了异心,便不会再顾其他,只求封口。
然而,纵是最终云中君落败,师叔的旧疾,便再无康复希望了。
因而他心下有愧。这个病折磨了师叔数十年,到底是要陪着他,入土作灰去,死也摆脱不了。
孙叔况不言语,只是望着他,脸上鲜有的出现了笑意。
季长风惑然,问他说在笑什么。他徐徐的喘了一口气,道:“你和你师傅很像。”
季长风问道:“哪里像?”
“表面看,温驯服帖,实际上——自有一番城府。”
季长风也自笑了,回他说:
“师叔这是在夸我么??????我师傅哪有什么城府,他不过就是个憨憨傻傻的老头而已。”
孙叔况道:“没有城府,怎么会隐姓埋名,欺瞒身份十多年也不曾说过?”
季长风一愣,这话到底是触及了他的心结。
一夜无眠,坐在院落里,他也在苦苦冥思,师傅为何从不与他说起。
这一十七八年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师傅的名讳与岁声,难免有些膈应。
这厢听师叔提起,他也便壮了壮胆,问道:“师叔——那请问,师傅到底是叫什么名字啊?他以前在太一道,任的是什么职位?难不成也是九歌神祇之一么??????”
孙叔况摆了摆手,道:“往后,他自会同你说的。”
一语罢了,他便不再理会季长风,两只洞洞的眼,望着一处,没了光彩。
季长风循着他的所望看去,看到了一个窗台,上面日光的影子里,有一只枯蝶。
枯蝶要死了,还自扎挣着,一扑,两扑,到底是死了,滚在了泥尘里,一动不动。
季长风蓦地觉得那就是他的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