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稷看着他,淡淡的语气里忽然揉进了深深的无奈与自嘲,“你当真是与你母妃像极,从不会为自己辩解一句。”
乔越像是没有听到乔稷这话似的,只朝他拱手垂首恭敬却也直接地问道“不知父皇夤夜在此传见儿臣,所为何事?”
“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乔稷不答反问。
“这是母妃生前的寝宫雪柔宫。”乔越面不改色,乔稷在他面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他提及自己母妃时的异样神色。
常年的兵戎磨炼似乎已经将他磨炼成了他手中冰冷的武器,看不出任何真正的情感。
在这深宫之内,又有多少人会将自己的真正情感表露出来?
乔越九岁之前都生活在这雪柔宫内,他纵是忘了这宫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忘了这里。
就像他永远不会忘了母妃一样。
“你母妃生前总是陪朕下棋,每每朕到这雪柔宫来,她都会陪朕下几局棋。”说到柔嘉贵妃,乔稷满是血丝的眼里不禁浮上温柔,与面对乔越的淡漠疏离不同,此时的他,似是眼角深深的皱纹间都染上了柔色,十七年过去他提及柔嘉贵妃时尚且如此,足见当年他究竟有多喜爱这个妃子。
乔稷拿起一颗白玉棋子,轻叹着道“贵妃走后,这后宫之中,再无能陪朕下棋的人了,朕啊……想下一局棋。”
乔越默了默,道“恕儿臣如今无法陪父皇下一局。”
“那你就走吧。”乔稷又是淡淡一声,同时将手中棋子落到棋盘上。
乔越怔住。
“到长宁县去。”只听乔稷又道,“那儿忽然爆发疫病,你就到那儿去吧,安抚民心。”
他说得平静,不疾不徐,甚至没有抬眸看乔越一眼,仿佛在说一件去吃饭去取一件东西一般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似的。
听似将他从天牢中释放出来,不再在他头上追查宁平被杀一事,实则不过是换一座牢笼来关押他,换一种比斩首更残忍的方式来取他性命。
说到底,他仍是不信他。
乔越怔了怔后再一次拱手垂首,“儿臣领命。”
平静依旧,冷静也依旧,他什么都没有问,像领一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似的接下了这个不论谁人都不敢受的差事。
乔稷的手此时正伸进棋盒里,正要在拈起一颗棋子,听得乔越答应时他的手顿了一顿,而后只见他将整个棋盒扫到了地上!
“啪嗒啪嗒……”整合白玉棋子撒落一地。
他似乎勃然大怒,可他面上却不见怒色,只见冷意。
他盯着乔越,又将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朕说的。”
“回父皇,没有。”乔越依旧是和方才同样的答案。
没有疑问,更没有求饶。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君王一旦心有猜忌,纵是辩解得再多,也无用。
乔稷死死盯着从始至终面不改色的乔越,终又慢慢闭起了眼,语气仍是淡漠,却又难掩疲惫,“你走吧,天亮时就出发往长宁县,太医署里的人你想带多少去就带多少去吧。”
“多谢父皇。”此时此刻,乔越的面上才终是露出些喜色。
听出乔越不再是平静无波的语气,此时倒是乔稷怔了一怔,令他竟不由又睁开眼,看着乔越。
方才背着乔越进来的小太监此时跟在邓公公身后又进了来,在乔越面前蹲下身,如方才那般将他背了出去。
这一次,乔稷没有再闭起眼,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乔越身上,看着他离开。
在小太监将要走出殿门时,乔稷疲惫的声音又沉沉响起,“假若长宁县的事情解决了,就到乔陌的封地去,或是到你一直都守卫的西疆去,总之……”
“不要再回来了。”
小太监吓得赶紧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