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箫,你先出去。” 临近傍晚时分,慕容夙顶着一张刚睡醒的脸阴沉着进来。 南箫将正在把玩的一个青玉竹节小镇纸扔给了慕容瑾,很是识相地快步出去掩上了门。 慕容瑾有些无措地将镇纸放回原处,心虚地看了一眼慕容夙,“王叔,你……忙完了?” 慕容夙轻轻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抓起他刚写完的纸,嗤笑道:“你往紫霄观是为了学画符去的?”说完便把纸揉作一团扔到案上,自己往凭几上靠着。 “四殿下,你不解释一下吗?”慕容夙问。 “王叔想听什么解释?”慕容瑾不答反问。 慕容夙似是轻笑一声,然后便严厉起来,“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去的紫霄观,不追究也不想知道你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交易,”他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可你现下住在我瑞王府上,你的谋划,你的算计,都牵连着我,牵动我全府上下三百多人的性命。你知不知道,若是此次无人相助,若是传到陛下那里去,又该如何收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替你胆战心惊。” 这些话一字一句地敲入慕容瑾脑中,他一下子觉得浑身冰凉,好像有一股冷气钻进了心脏,让他愣在原地动弹不得。 慕容夙接着道:“慕容瑾,还请你下次决断之前,好好想一想,是否会罪及他人,又是否殃及无辜!我跟你说这些,也并非是要你变成暗弱无断之辈,你我生在天家,本就难以做那慈悲之人,可人人都是血肉之躯,没有人生来就应当承担你的过错——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1。这就是你的处境,你明不明白?” 慕容瑾眼中无神,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慕容夙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听他平静地开口,“王叔……我,明白了。” 慕容瑾就站在那儿,好像盯着什么地方,又好像目之所及并不在任何地方。他觉得胸口隐隐胀痛,不知是伤还是什么,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和慕容夙的话在眼前撕裂成碎片又搅在一起,脑中反复腾起熨烫的热浪,烧得人有些恍神。 “我,知道了。”他又道。 “你……” 慕容夙难得这么正经地讲道理,看着慕容瑾这个样子,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憋了半天才起身过去,一脸严肃地拍了拍慕容瑾的肩膀,叹气道:“这两日好好休息,后日家宴,别让你父皇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知道,此事不全是你的过错。只是再有下次,我必定不会放过那些歹人,也不会让你再承受这么多伤痛折磨。” 他的语气逐渐和蔼起来,慕容瑾抬头看着他,竟然觉得有些眼眶发酸。 “王叔,我今后不会再……” “不会再闯祸还是不会再惹事这种话就不要说了,”慕容夙笑着打断他,“你本身就已经是个大麻烦了,哪儿能保证得了这些,不再像这次一样失踪和受伤我就谢天谢地了。” 慕容夙走后,天色就彻底暗了下来,慕容瑾站在檐下静静地看着众人将庭院里的夜灯点上。 现下没有起风,一切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听得清楚。慕容瑾突然有些明了,随即又恍惚起来。 注1:出自《诗经·小雅·小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