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面的物品家具,要来几张白纸,打算先画个简单的示意图。
入门处的花几和竖屏,全套的座椅,茶几,斗柜,条案,用缂丝条屏分割空间,茶室,博古架……
这人也太有钱了吧,清代的四季花卉缂丝条屏啊!灯光下金碧辉煌的……
我观察了一周会客室在不同天气下从早到晚的光线变化,直到今天依据多天的观察终于定了设计稿,才来找方刈。
大晚上的,他正在喝茶,说是事情太多,需要提神。
“拿过来我看看。”
我把图纸铺到他面前,一处一处说明,他边听边答应着,还夸我竟知道留意光线变化,比他预料中要聪明得多。
“怎么听起来完全不觉得是被夸奖了呢?”我小声嘟囔。
“别想这么多。”他拿起笔在我的图纸上加了几笔,又修改了几样家具的位置,让我按着布置,今晚做完。
庆幸自己是个指挥的,不然这大件小件在一晚上内搬完,真的要累死个人。
忙碌至半夜,会客室总算收拾完了,只是这一屋子的古物,虽然雅致,在深夜里真有点瘆人。
哪怕有仆人在旁,我仍旧坐立不安,书读多了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比如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各种离奇的古堡传说。
“收拾好了?”
连方刈的声音都把我吓得跳起来,他哈哈大笑,指点着让仆人拿了香饼进来烧。
“嗯……不错。”他环视一周,表情尚算满意,“你果然很擅长——衡量。”
“衡量?”
“虽没学过设计,但是布置得当,无论美观还是风水,都没有出太大的差错。”他走到窗边,风吹动他的发梢和衣摆,像一朵孤独的玫瑰,“轻重疏密,质地形状,该如何安排搭配才能合于身心,这就是对物的衡量。”
“还有这种说法。”
“嗯。”他回头静静地看了我许久,才说“这样的天赋,读大学不过浪费生命,不如让我教你。”
“你要教我什么?”
“教你驾驭俗世的逻辑和规则,教你红尘之外的——天地之道。”
我知道他身上穿着从意大利定制的衬衣和西裤,知道他手上戴着世界顶级品牌的稀有款式腕表,知道他连袖扣上镶嵌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石;可这样一个富丽堂皇,光彩熠熠的华贵公子,红尘俗世的规则倒也罢了,居然跟我说要教我天地之道。
天地之道,不应该是庄生隐士之流追求的吗?
方刈听罢我的疑惑,随手指了指墙上的一幅山水画,“知道是谁画的吗?”
松针如羽,远山似雾,我摇摇头表示不识。
“元四家之一的倪瓒,生于江南富庶大族,世人称独的‘折带皴’笔法,其实是他对所悟之道的表现。”他慢慢解释,“财富本身就是一种需求。况且任何事都只有见惯了,才有条件放得下。”
“这……”我回想一下自己的经历,竟然理解了“就像大家都说微波炉食品又不健康又不好吃,但是以前不舍得买的时候,偶尔买一次都觉得特别好吃,根本不会认同什么‘反正又不健康,还不如自己炒蔬菜呢’,现在倒是真的不爱吃了。”
大概是我的例子太低级,方刈忍俊不禁,不过还是点点头,“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