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池中,我注意到她还在痛苦地挣扎,便第一时间向她渡去了援手,等我靠近她的时候,才发现,我怎么也握不住她的手……”
“直到看见头顶的池水被一大片鲜血染红,我才意识到,原来她掉落下来之时,便已经受了严重的刀伤……”
“事后,我问过我们的人,他们说,他们的人还未出手,便已被另一批在寺中蛰伏已经的黑手抢占了先机。”
“黑手的来头尚未查明,我便已身在白府。从魏氏安插在燕温婉身边的那名嬷嬷开始,燕温婉的死亡似乎早已成了定数,起初对送到我面前的那碗毒药产生怀疑,后来顺藤摸瓜偶然听到魏氏和嬷嬷的合谋,以丽阳省亲为契机,在令妹前往燕州祭母途中埋下杀机,由此造就了飞燕寺的一桩惨案。”
“取而代之后,我被召入宫虽已是计划之中,但不容小觑的是,魏氏早已在丽阳省亲时为令妹入宫作了铺垫。换而言之,即便我从未出现在令妹的人生轨迹之中,令妹仍旧逃不过枉死一劫,即便逃过了,也要受困于那层层宫闱之中。”
白饵深深吸了一口山顶清冷的空气,蓦然看向破出地平线的朝阳,“我不知道,是否你知晓令妹生前有写手札的习惯,总归这厚厚的一沓信纸中,十张九张与你有关。”
燕乘烁眼前的那些信纸,有些是六年来岁月泛黄的痕迹,有些是泥土侵蚀过的痕迹。
只是简单扫上一两行,目中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泉涌而出。
信中所写还未看清,便被那力透思念的笔锋,针一般刺痛着心扉!
以前白饵不明白,为何燕温婉写给燕乘烁的信要一式两份,直到燕乘烁说,这些年他从未收到过她的信,她才突然明白,原来那些信,她从未寄出去。
或许她不想骗他吧。
那些所谓的喜讯,没有一件是真的。
她想告诉他,她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
可是,那些最想说的心声,在还未被装进信封前,便已经成了盆中灰烬。
写完了,可能就是说完了吧。
不愿伤感的气氛太浓,环视着满眼山花,她蓦然一笑“其中有一封信,给我印象极深,她说,她一年最快乐的时候便是在燕州祭奠母亲的那三个月。她喜欢一个人坐在翡翠山山顶,等朝阳破出地平线,看着翡翠山一点点亮起来。喜欢听飞燕寺的晨钟暮鼓,看到飞燕掠过长空,她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她羡慕它们的自由,也渴望自由。”
耳听得身旁的燕乘烁泣不成声,她嘴角的弧度也越发僵硬,目光不禁顿顿,流露出一丝哀婉,“可那层层宫闱,哪里有属于她的自由……”
那低沉的声音,融在晨风中,再也听不见。
恍惚间,她忽然觉得天空离她好近,越来越近,仿佛就压在她薄薄的眼皮上……
燕乘烁脑袋蓦然一抬,“白练!”
……
飞燕寺,禅房的门忽然敲响。
“施主,受住持所托,特将一封书信交于施主,万望施主亲启。”
“敢问,是受何人所托?”
僧人双手合十告退,燕乘烁眼底蓦然闪过一丝疑惑。
……
“哥,等你看到这封信时,温婉已经不在了。
这十几年来,温婉始终没能从母亲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温婉每一天都活在对母亲的思念之中。
以前总觉得这个寰宇很小,总觉得转山转水,都转不开燕州,那日你离家,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
每天等你的地方,从府门迈向了巷口,从巷口迈向了渡口。
十岁之前,我从未行过那么远的路。
我告诉自己最长也就是半年,可我从未想过,是年复一年,归期无期。
直到这一天,我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