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住进了地下室,那把鹤首宝相青铜壶被他贴满卍字符,我翻箱倒柜的扒拉出个不知哪个年代遗留下来的雷劈木匣子,把青铜壶装了进去,锁在柜台底下一道隐秘的暗格里。
眼瞅着陈百年欢实的把他的登山包,还有我找给他的一床被子一股脑扔进地下室,人也跟着跳了下去。归海幽幽问了句:“你很喜欢往回捡人?”
我尴尬的挠挠头:“这不是看他可怜么……”
“我看你啊,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归海?了我一眼:“别人一唱苦情戏你就软了,半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怎么活这么大的?”
“我没钱没势,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我无谓的笑笑:“我知道人心险恶,也坚信人心存善。我想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想顺从本心相信自己一回。即便将来有一天真栽了跟头,只要对得起自己,就不算吃亏。”
“况且……”心不在焉的把被子铺好,我故作轻松的跟他玩笑:“要不是我往回捡人,这会你估摸着连棺材板都没得睡!”
归海定定看了我半晌,嗤笑一声:“瓜兮兮……睡觉去了!”说着两手架在脑后,吊儿郎当的朝隔间走去,临门却一脚站住了。我不解的看着他动作,他并没有回头,只半提点半忠告的扔下一句:“既然把人留下,这事轻易是摘不出去了,你好自为之。”默了默,他微微偏首,侧对着我的小半张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程式化笑容:“玩命的时候记得叫上爷,爷好去替你们收尸!”
我轻笑一声,这货分明就是担心,还死鸭子嘴硬,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傲娇闷骚的属性!
隔间的门被冷硬的甩上,我和衣仰倒在床上,头枕着手臂寻思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知道陈百年是在打苦情牌拉我入局,也将计就计的入了局。陈百年这样的人,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盯着,我才能安心。我怎么也想不通,对付这些事,别门别派暂且不提,单以城南府花家的名气与实力,对陈百年来说也是相当强悍的一大助力。陈百年完全可以直接去找花家,可他偏偏退而求其次找到我这里,究竟是真不愿旁人搭上性命修为去涉险,还是别有目的?况且陈百年的身世、青铜壶的来历俱都存疑,当中虚虚实实诸多蹊跷都尚未明了。
我又联想起前几天那遭,殷宁不也是避开花家奔着我来的么。殷宁是因为畏惧花家的实力,那么陈百年呢?如果他也是有意避开花家,那他究竟是在忌惮什么?
头皮一飒,我忽地翻身坐起:青铜壶是陈百年从权贵圈带出来的,别不是他跟那些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花家并不是好糊弄的,所以他也和殷宁一样,想拿我打马虎眼?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宿,一会想起陈百年魔幻的身世,一会脑海里浮现出青铜壶的影子,一会又惦记起地下室那俩。翻了个身,我盯着地下室隔板所在的角落,黑暗中一片虚空,什么也看不见。侧耳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是什么情形。
再这样下去没准就要闹出个神经衰弱了,我竭力按捺下繁乱的思绪,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终于有了睡意。然而迷迷糊糊才阖上眼不久,就被一声震心的骇人惨叫惊醒!
我一骨碌坐起来,先时还以为和尚把陆元鸽怎么样了,开了灯直奔地下室隔板。就在此时,外间柜上轰然一声巨响,我脚下一滞,霎时冷汗浸透全身:不好!青铜壶!
与此同时,隔板“哐当”一声被掀在地上,陈百年铁青着脸纵身跳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惺忪睡意。
归海顶着头蓬乱的白毛从隔间撞了出来,光着白花花的上身,黑缎子寿衣敞着怀胡乱披在身上。甫一打照面,他飞快简短的说了句:“唐可人不见了!”我心中一凛,拔腿冲向外间。
因晚间拉上了卷帘门,外间铺子密不透光,格外的乌漆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