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她翻墙上房,做了不少让父亲知道定会气晕过去的事。
当时的沅夕只觉得,比起闷在闺房中读那些枯燥的圣贤书,学那些磨人耐性的女红刺绣,当是新鲜刺激多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也竟能派上如此用场。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甚至不知道这天下到底已经被倾覆成什么样子了,她的心里只念着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生的希望,若那一点信念的火星熄灭,那即使身不死,也便成了行尸走肉。
尚未入冬,便迎来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夜过去,山林间全都被披上了一层白色。
沅夕被冻醒了过来,腹中那难耐的饥饿让她对死亡这一概念认识得更加清晰深刻。
一场雪,林中便再也寻不见小兽的踪迹。
远远的,沅夕似乎看到有几个人影在晃动,慢慢的向这边靠近,心中猛地一沉,难道她的踪迹终还是被发现了吗,莫非是官兵追过来了?
于是她立刻捧起火堆中的灰烬将自己的脸抹了个全黑,拿起一件衣服将整个头包住,出了山洞,藏到旁边一块巨石后,紧张得直吞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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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似乎行进得异常缓慢。
沅夕大气也不敢出,缩在巨石后一动也不敢动,耳中听着那些人已经靠近了她之前藏身的山洞,脚步声停下了,那些人好像正在山洞前朝里张望,然后就听得其中一个人道:“快来快来,这儿有个山洞,可以落脚!”
然后是很多人的急促的脚步声,少说也有五六人,他们仿佛对能找到这个山洞显得很是兴奋。
沅夕越听越觉得不似追捕她的官兵,便小心地伸出头去,见那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衣衫褴褛,形色憔悴,个个拄着拐杖,似乎进行了长途跋涉。
“总算到了靖天了,还好没听隔壁那王二蛋子的鬼话,留在庆水,就是个死!”
“但我听说,靖天最近也不太平,朝廷连年征战,自顾不暇,能顾得上咱们不?”
“怎么的那小皇帝也得管吧,这次饥荒来势凶猛,可不是一两个遭灾的……”
“哎,难说,那县官老爷不第一个跑了吗?”
沅夕听着,总算搞明白了她藏在山里这几个月,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场灾荒从天而降,让本就不富庶的淮东郡雪上加霜,造成大批难民流离失所,官员逃跑,百姓死活无人管,便大都涌来了靖天,希冀着他们平日里奉为神明一般存在的天子会拯救他们于水火。
原来他们和她一样,那点卑微的愿望,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沅夕看到那几个人中还有位老人,那一头银发比这地上的雪还白,那佝偻苍老的身躯骨瘦如柴,扶着她的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手下稍重便会散架,她用干瘪的手捧着一小块饼,艰难地咬着,嚼着,眼中满是对生的渴望。
沅夕站起身,裹紧了衣服,迎着雪风,默默地朝山洞相反的方向而去。
离开了那个数月来赖以藏身的山洞,接下来要去哪里,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个山洞,有人比她更加需要。
走了不知道多久,天色逐渐黯了下来,看样子,等待她的,又是一场雪。
现下的处境,已不能再用雪上加霜来描述了。
沅夕甚至觉得,这就是老天给她的一个善意提醒,提醒她本该是躺在渡山下那百人坑里的一具尸体,让泥土蛇虫侵蚀她的血肉,瓦解她的骨头,然后尘归尘,路归路,走过那奈何桥,接过那孟婆汤的时候,不会觉得过于突然,然后毫无牵挂地接受这一切。
第一片雪花飘下来,落在鼻尖,沁骨的寒意。
沅夕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走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