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二月,紫阳宫降下圣旨,赐皇孙永新侯萧黯与夏侯府醴城县伯夏侯埙之女夏侯笼华结为婚姻。两宫府领旨谢恩。宗正寺协助两府行订婚诸礼仪事。
萧黯看金华宫上上下下俱喜气洋洋忙碌他和笼华的订婚礼,心中却日益恐慌。
想前世,他们也是好不容易订了婚,两个人满心欢喜和憧憬筹备着婚礼,谁知噩耗突然从天而降。
那是三月间的事,东魏国使崔懋完成使命返回邺城之前,按惯例设国宴践行。皇帝忽然偶发兴致,亲自主持了筵席,让崔懋面有荣光。在筵席上,他为讨好皇帝说了几句家常话,说他在京中听闻了一桩喜事,他博陵崔氏竟有幸与南朝皇室有了姻亲关系。
此话让皇帝忽然生了疑,派人北上调查后,得知惊天恶信。皇帝因此大病一场,敕命金华宫与夏侯府断绝婚姻。
萧黯不得不放弃笼华,自请放逐岭南。笼华也身败名裂,不得不离开京城,从此漂泊南北三地。
这一世,是圣旨赐婚,而且他也告诫过崔懋,请他莫谈家事。然而,萧黯仍觉恐慌,总觉得三四月间有个噩耗在等着他们。
萧黯元月过的不安,到了二月间,仍未解脱,只盼着立即就成了婚,但南朝礼仪繁琐,凡事总得按部就班。
忽一日,有人递贴来拜,落款是旧友崔佯。
萧黯看崔佯两个字,大觉不详。崔佯是当日江北小埠结识时,崔懋起初用的假名,他用这名字来拜,不知是何意。
萧黯对崔懋再起杀心。
在建康谋杀东魏国使固然艰难,但若把局做的精巧,布成西魏人做的,或许能涉险过关。东西两魏已然结仇,因此事仇恨更深,对南梁并无害处。
萧黯有了杀意,索性决定见崔懋一见,探一探他的意图,再计较下一步。
萧黯请崔懋去钟山故园相会,园内山脚下有一处瓦舍草堂,四面浓荫密布,倒也适合秘会。
正午时分,一个汉子赶着一辆朴素牛车自小径而来,车进入园中停下。崔懋商人打扮自车中走出,那驾车者即是他的随从武士。主仆二人被带至瓦堂。
萧黯仍是竹冠道袍,已等在里面。
主宾坐定。
萧黯请崔懋吃茶。
崔懋看萧黯目光似烛火,温和而意味不明的盯着他,心微有迟疑,到底还是饮了一口茶。
崔懋道:“当日仙侯指点我不能临水而居,我却犯了一次忌,偏这一次,惹祸上身。唯今,只有仙侯能救我。”
萧黯不解,等他下文。
崔懋继续道:“贵王兄如今在查小蓬莱杀奴一案,已牵扯至临贺王府,实不相瞒,当日我也在小蓬莱。“
萧黯心内惊讶,他知道兄长在深查小蓬莱杀奴案。建康令杜龛为人凶狠,将那老板拷打的不成人样,攀咬出临贺王府一个管事家奴,最近听说,又扯出一位叫张朋的录事。
他本以为岳阳王兄为查临贺王不择手段,未想其中竟真有深意,只不知,与东魏国使崔懋又有何干系。
听那崔懋继续道:“我当日秘会临贺王,是告诉临贺王我在台城中得到的一个消息,即,皇帝有意岁后委任他出任南兖州刺史。
君侯知道,南兖州是北方大州,本有督北五州军事之权。我东魏边境国土安宁都需赖南兖州君成全。正如西魏独孤信到建康前,先去江陵拜会荆州刺史湘东王一样。我提前去拜会南兖州刺史临贺王,本也是使命常情。
谁知,我的到访被一高门游船家奴看到。临贺王府门人想是怕泄露临贺王与北使交接,竟杀人灭口。
如今贵王兄深查不放,请君侯向岳阳王求情,莫再追查此事。便是纠出临贺王与我交接,临贺王不过是接纳了我的消息献好,最多失去南兖州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