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几乎把大明成化年、弘治年关于京城煤炭的问题重走了一遍。
缺燃料,这地方冬天没燃料非得冻死不可。
鼓励开矿。
放开管控。
然后……
开矿者皆遣人于数百里外诓雇贫民入洞攻煤,许以重金。夜则诓入宿食之地,垒石为高墙,加以棘刺,人不能越
日食两餐,别无所予。有倔强或欲逃者,以巨梃毙之,掷废坑内,尸骨累积七丈有余
简单来说,就是出了点事,前几年破获了一场案子,影响太大,因为挖出来了一个“千人坑”。
几百或是骗、或是乞丐、或是这样那样的人,被骗去挖煤,累的半死之后,直接扔废坑里了。
有命大的逃出来,举报了,朝廷这边的人去的时候,吓懵了。
毕竟干这一行的官员,许多年都没打过仗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坑里堆得满满的尸骨,调集了京城的仵作整理了出来,摆了约莫三亩地的骨殖。
啥叫萌芽?啥叫原始积累?从弘治七年那件事算起,这都叫血腥积累。
但这种萌芽、这种原始积累,是大顺实在容不下的,太骇人了。
一时间舆论纷纷,官员撸了一堆,接着就出台了政策,加大了管控力度。
封建王朝老三样:保甲、官督、印名册。
然后也紧接着就出现了“煤一斤辄合米一斤”的情况,虽上报的官员习惯性地用了夸张的修辞方法,但肯定不便宜。
皇帝很清楚原因是什么,加大监管,负责的官员看到了之前那个千人坑案前任的处境,就该明白,增不增开矿那是小事、再出这样的人命案子那是大事。
前者最多混日子,升不上去;后者直接掉脑袋,以平民怨,总得有个人出来平息百姓的怒火。
从前朝成化二十三年开始,京城的采煤业就经历了这样的来回循环。
放——原始积累的血腥立刻教科书般上演——抓——煤炭涨价,京城百万人口撑不住冬天消费——放——演——抓——贵——放。
就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在京城旁边的门头沟,隔三差五就出这么大的事。
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真要是放开了,得什么样?
面对着刘钰的第六封奏疏,皇帝没有像前几次一样,都是赞许的批复。
而是在读完了刘钰的全部逻辑之后,在下面,用朱笔批复了第一个问题。
“爱卿言,交由商贾竞争,促进川地工商。”
“朕有一问,若交由商贾竞争,谁的成本低,谁便赚得多、卖的好。”
“成本低,则京城千人坑案必要频发,此一虑也。”
“其二,甲每日三餐,给予工钱足够;乙勾结不法,抓捕乡民,诱骗进井,压低成本。”
“时日一久,恐乙富而甲贫。”
“天下皆如此,岂非鼓励行恶?”
“资本逐利,必要使尽手段作恶。善则亡、恶则兴,此非正道。”
“爱卿言纺织、玻璃等事,朕皆以为善。”
“然而,矿之一物,乃是天下最黑暗之处。杀人、圈禁,本就在幽闭之地,非比纺织玻璃等皆在人口密集处。”
“如前些年西山故事,若其在纺织工场,如此虐待,则可逃矣。而至矿中,无处可逃。”
“辽东挖金、西山挖煤、甘肃水银……此等事频发。”
“资本若兴,必恶胜于善,不可不察。”
朱笔批复之后,皇帝转了两圈,又坐下来戴上眼镜,把刘钰的第六封奏疏重新读了一遍。
这第六封奏疏,既算是前五封奏疏的总结,也算是一个大顺战略转型重新布局的规划。
其中的切入点,就是盐政改革。
苏北由盐区改农区,这个不提。
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