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蒙住了大棚温室。李木站在陡坡上,四周都是枯黄的草木,上面挂满了莹莹白雪,甚至泥土里都糅了残雪和冰渣。往下看去,蜿蜒的河流停止了流动,河面上布了一层冰,看不真切厚度,只有白茫茫的一大片,中间的草地上也只剩下黑色的泥土,与河对面的一隅红土形成对比,李木不知道为什么同一条河流会养出两种不同颜色的泥土。他没有想到银装素裹,倒想起天寒地冻四个字来。
他回头看了看,马一伟还在后头走着,他这时才发现他背了书包。李木蹲下来,等马一伟过来。天上路过几只不知名的鸟,哀哀地低鸣,马一伟已走到他跟前,听见鸟叫,又抬头看着天空,然后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李木笑了一声,又转身看底下的小河。马一伟喃喃自语“这次在劫难逃了,等回家我妈非把我揍死。”李木问“我爸去开家长会和你有什么关系?”马一伟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心里骂了句叛徒,可是他好像也没什么话反驳,又撇过脸。李木也不说话了,他心里估摸着现在该有八点半了,父亲应该起床了,他想象父亲一脸不耐烦地坐在教室里的样子,可能下次再也不会去了。他又觉得烦躁起来,他起身对马一伟说“走吧,到底下转转?”马一伟想了想,他不能到街上去,这个地方是整个村里最安静的地方,他看着李木挺拔的身影,忽然就想明白他周身是一种什么样的气质了,李木在独处时安静,在人群里依旧安静,他浑身都笼罩在静谧的氛围当中。马一伟跟上他的脚步,走了一会才问“你经常来这里?”李木点点头。他烦躁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吹风或者游泳。
他的心事没有人听,只好讲给风知道,风一吹,它们就会飞到天涯海角。
回到家已经中午了,杨大婶在门口堵马一伟,她把他从李木身后一把揪过去,气急败坏地喊“你还知道回来啊?脸都让你丢尽了,看你那成绩考的!”她一脚踹到儿子的屁股上,马一伟狠狠往前扑了过去,脑袋咕咚一声撞在了门板上,他吓得不敢出声,直到他妈把门关上,他才感到恐惧,嘶哑的哭喊弥漫了整个街道。
李木走进家里,迎面看见父亲急匆匆跑出来,他听见他叩马一伟家的门,一边叩,一边说“大妹子,别打你儿子啦,多可怜呐。小孩子不懂事!”杨大婶充耳不闻,里面仍传出断断续续的嚎叫。父亲回到家给马一伟他爸打电话,又接了几个电话,穿上鞋就要出门,临走之前看了李木一眼,直到午饭也没回来。下午六点多,天已经黑了,父亲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这时隔壁家院子里传来马大叔的声音“你打他有什么用?孩子弄成这个德行,你就没有责任?”杨大婶尖锐地叫起来“我的责任?马天江,你还有没有良心?一伟从小到大不是我一手带的?你帮过一把吗?你就知道天天去看你那老母亲,我就看她能活到什么时候!”李木一家已经吃上了晚饭,父亲显出烦躁的神情,他本来想问李木家长签名是怎么回事,隔壁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马一伟的哭叫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一阵阵翻箱倒柜的嘈杂声像一段不合时宜的奏乐清晰地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杨怀开始骂人“儿子交友不慎,我遇人不淑哇!”李木突然笑了起来,他觉得实在有趣,他第一次从他们的嘴巴里听见这样的话,他都要佩服起她来了。父亲命令道“不许笑!”李木端着碗跑到了院子里,他蹲在柿子树下,一边吃饭,一边听那场可笑的对白,父亲扬声喝道“滚回来吃饭,听什么听!”李木没理他,母亲急忙跑出来,小声对李木说“别在这待着了,咱吃咱们的,先不管那么多。”李木听出来母亲声音里的慌乱,又和她一道回到饭桌。
父亲问李木为什么要伪造家长签名,李木平静地回答“我又不是伪造你的签名。”父亲怒不可遏,一把夺过他的碗,掼到地上,摔得粉碎,母亲眉头紧锁,赶紧把李木护在身后,由于心里着急,声音显得颤抖“有什么话等吃完饭的,总不能和隔壁那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