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路案。”
此言一出,堂内陡然寂静异常。
林祁闻言漠不作声地转过头,只静静将那身着紫衣,玉树临风的人看着。
只片刻,又看了看站在前方的阿妍,自他们进来,阿妍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算了,正事要紧。
“如此,路将军便一旁听审吧。”洪邢皖有些无措,他忽然担心,这怀远将军是来落井下石,还是雪中送炭呢?
不管怎样,路案是将军,还无权插手司法审讯。
“方才,本官已当众理清案情。沈冰妍,现在关于案件,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洪邢皖作势审查,可堂中的衙役都奇怪,这还没有正式升堂,审哪门子的犯人?
沈冰妍应是,将洪邢皖的问题一一答了。
衙役听了就更加奇怪了。
洪大人这问的都是什么?
是有人请才去的天香一字房吗?
去天香一字房时有没有带药囊?
离开前傅昀还安然无恙地坐在房中吗?
这些问题,好像都不能定罪。
更像是给了沈冰妍机会开拖。
洪邢皖听完后,在供词和公文上删添些许,这才罢了笔,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傅昀的行踪,你毫不知情吗?”
沈冰妍答:“是。”
洪邢皖抬手往案上一拍,呵斥道:“好大的胆子!”
众人以为是在说沈冰妍,除了路案和沈冰妍,其他人的面色凝重。
林祁面色青灰,本要开口,就听洪邢皖接着说:“那小厮阿三真是放肆,竟敢诬告!”
众衙役方才意识过来,县丞大人不管此案,洪大人应是铁了心想放了沈冰妍,不然哪有审案不诏原告,不理证人证物,只听被告一面之辞的?
洪邢皖忽然摆了摆手,道:“罢了,老夫手头里的案子多的是,没闲工夫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又对沈冰妍道:“经本官审查,你是无辜的,可以走了。”
沈冰妍本是低头站在原地,听了不由慢慢抬起头来,深深地将洪邢皖望着,又垂下眸。
众衙役听了就更加无语,洪邢皖向来都是秉公执法,被奉阳百姓称为“铁面狱司”,此时却说傅昀失踪是小事,还如此草率地放了嫌疑人;莫非他与傅家有仇?
林祁闻言,向洪邢皖遥遥一拜,“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说完便走到沈冰妍身边,轻声对她说:“阿妍,我们走吧。”
洪邢皖正要拿出官印在释令上盖章。
风吹过,沈冰妍自这风中抬起眼,伸手在林祁肩上轻轻拂过,摇了摇头。
她复望着洪邢皖,慢慢开口:
“我若走了,大人呢?如今我身上嫌疑暂时洗刷不净,大人却要送我走?昨日围观的百姓不少,大人之后要如何在府衙狱寺中立足,我又如何在赣州立足?”
林祁管不了这些,拉起沈冰妍的手就要走:“阿妍,别任性。”
“站住。”堂前传来一声冷喝。
正是时,也不知是否是天意,堂门突然被推开,带起的一阵风将那还未盖上官印的赦令吹拂在地,刚刚从沾上墨汁的笔从案上落了下来。
来人一身绛紫色冠袍,上绣飞鱼白鹤,身后还跟着县丞,沈冰妍瞧了一眼他身上官服,不必问,当知这位便是巡抚钦差——万利民。
屋内洪邢皖和其他一干人等齐齐躬腰作揖跟万利民见礼。除了林祁和路案。
万利民不看众人,只道了一句:“狱司监大人不必多礼。”目光落在地上有了一滴墨渍的释令,冷笑了一声。
而后将目光移向唯二没有行礼的人,他并不在意林祁,只定定地看着路案,随即轻笑道:“不知怀远将军在此,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