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胜仗,怎么还一副蔫头耷拉脑的。”
叶藉御辇之内,此刻只有叶藉和楚斐二人。
一是其余将领都有事情忙着,二是叶藉也想跟楚斐聊聊,这么短时间之内,楚斐不仅完成了他交代的事,而且还是完成的非常好的那种,就连元水城都在他还没有到的时候,甚至没有大军辅助,仅凭一支人数更少的骑兵就给拿了下来,他真的很开心。
开心楚斐的成长,开心他没有看错人,没有重用错人。更开心,大乾有如此将领,如此年龄便堪重用。
当然更还有一份关心在,叶藉能够从楚斐,从萧陵兰眼中,都看到心疼、难过、痛苦之色。只是萧陵兰收了伤,在他到来不久,就昏迷了过去,现在不在这里。而且萧陵兰,毕竟是老将,心里承受能力更强。而楚斐年轻、掌兵时间短,更需要开导一些。当然,也是楚斐跟他更亲近一些,自然关切更多一些。
“陛下,我啥都明白,但就是怎么都有点疼。在别的地方,无论是我麾下将士,还是其他诸将那里,我都不能表露太多,不能扰了大胜的气氛和振奋的军心。所以,也就赖在您这,待会儿。”
楚斐强笑道,只是极其的苦涩,丑的很。
“这就是为将者之难啊。本来打算劝慰你一番,但是现在却发现真的没有必要说什么,你都懂,你也比朕在这个战场亲历的多得多,朕说再多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事,只能靠你自己去适应,虽然残酷一些,但却是每个为将者,都必须去适应的。”
叶藉拍拍楚斐肩膀,言道。
他难不难过?也有些,毕竟那么多将士,倒在这片战场上,而且就在他放眼望去处。但是他也做过将领,他知道那种自己麾下带领的将士阵亡之后的难过,跟他现在的难过不一样。所以他可以成为劝慰人的一方,而不是需要被劝慰、开导的一方。
但这就是为将者啊,没人能够带多少人去参战,再带多少人回来,敌军不是稻草人,也不是纸糊的。所以就需要适应,适应着将一次可以比一次,隐藏情绪更好,将这种难过藏的更深。
然后下一次,再下一次,一次比一次做的更好些,让自己不需要藏起那么多难过。
“可这也忒难适应了。”
楚斐揉了揉自己的头,他在带领冠武军的时候,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在带领乾西边军的时候,同样还是,现在也是,道理他真的都懂,但做到真的不容易。
“其实如果他们都是真正的乾人,我还不至于这般难过。但是现在我却总觉得,自己是在利用他们,对不起他们这么跟我玩命作战。”
楚斐张张嘴,还是将自己心中最大的困扰,当着叶藉的面说了出来。
“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是在利用他们作战,利用他们来为你、为朕打这一仗又一仗吗?”
叶藉沉默片刻,道。
“最初整军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我认为不是,但我不知道、、、”
楚斐后半句没有说完,但也不需要说完,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这本就是他们共同的打算。
“朕也不是。在到这里之前是,现在不是。现在他们在朕眼中,就是真真正正的乾人,如此才可不愧他们跟随那乾旗而战的付出。
知道朕在到这里来,最受触动的是什么吗?
是城头那站在大乾战旗之下的百人。
朕拿着千里眼可以看见他们的神情,那是在外的孩子,看到家里大人终于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家里大人终于看到了的激动。那是自己想得到认可的期翼。那是孩子在外,受了苦,终于有了依靠的安心。
朕看到他们眼中留下的泪水,看到伴着泪水的笑脸和骄傲,朕又如何能不被触动。
这样的一群人,朕要是还能将他们只当为棋子,那也太不能称之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