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的墓并不在卫氏墓园。我想起从前姜大人从前信中说二娘子的墓是交给永宁坊一位姓穆的郎君打理,便去了永宁,穆郎君便带我去长安城西的给我看二娘子的墓地,墓地正在义阳乡西南角,我手下校尉方永从前是个茅山道士,也懂一点风水勘察之术,他看过之后说这两年长安雨水丰沛二娘子的墓正在水脉之上,只怕墓中已经进水,我们以铁钎探之墓中确实有水,怕棺木已经朽烂,我们便开了二娘子的墓,墓中确实已经积水,我们起棺的时候发现棺盖被人打开过,再看才知道墓中无人。”
见卫蔷神色凝重,卫燕歌又道:
“目前并未立碑,穆郎君一直有派人守墓,不远处就是穆氏祖坟所在,想来并非有人为求冥婚而掘坟。”
唐时显贵之中冥婚之风盛行,唐中宗为自己早逝长子懿德太子聘国子监丞裴粹亡女,韦皇后为自己亡弟韦洵聘中书令萧至忠亡女。
唐末以来,民间冥婚之风逐渐盛行,刨坟偷尸以充自家亡女亡妹以骗取钱财之事屡禁不绝,尤其是蛮族南下之后青壮兵丁死伤无算,一具女尸可卖百贯。
身为北疆之主,卫蔷在北疆为了禁绝冥婚也是出了大力的,全军上下写禁绝冥婚书与遗书同放,整修公墓安放无亲眷认领的女尸,敢盗窃女尸之人哪怕是将军亲眷也格杀勿论,正因如此,卫燕歌起先所想也是盗尸配阴魂,可想到卫茵下葬之事甚是隐秘,盗墓之人绝难知其是女子,又觉其中定是另有蹊跷。
卫蔷轻轻摩挲了一下刀柄,道:“先带我去看看。”
……
在卫茵的空墓之前,卫蔷见到了替卫茵下葬的穆郎君,她本以为这穆移舟既然是受了外祖所托,应是一位中年郎君,没想到所见之人看着与自己年纪相当。
当年北魏孝文帝改鲜卑姓为汉姓,穆姓便在八姓之中,穆移舟身上还颇有几分鲜卑人模样,肤白薄唇,穿着一身长袍也难掩身型高健,乍一看有些像是强作文士大半的薛惊河。
一见卫蔷,穆移舟便先行了一个直手礼:“下官行事不周,愧对国公大人,愧对尚书令,更愧对令妹,国公但有责罚,下官绝不避让。”
翻身下马,卫蔷看着一脸愧疚之色的穆移舟,又看向已经被挖开的墓穴。
如卫燕歌所说,墓穴中积水约有三寸深,已然是个泥潭。
看向四周,只见湖景悠远,有几只南飞的雁留影于上,清风吹过,湖对岸的成片芦苇摇荡成浪也仿佛可见。
她的妹妹,是葬在了这样的地方。
“马革裹尸还,那些死在这的将士……他们的家人知道了一定是伤心欲绝。”
“阿茵,如果有一天我死在了很远的地方,马驮了我的尸身回长安,你一定要好好劝阿娘和阿薇别哭。”
“阿蔷?你又在说什么荒唐话?”
“我可是要当游侠儿周游天下的人,说不定有一日行侠仗义失了手就会死,你可得告诉阿娘我是行侠仗义死的,是舍身于义!”
“周游天下的游侠儿?我可没看见,我就看见了一个说荒唐话吓人的傻阿蔷。”
“我才没说荒唐话!”
“你说的就是荒唐话!阿蔷会是天下无敌的游侠儿,怎么会失手?定然是平平安安回家的。”
“哟,阿茵你夸我呢?”
“哼!”
“阿茵,你别生气呀!”
“哼!”
阿茵是回了长安之后才成了那个名满天下的大家闺秀,七岁还在北疆的时候,阿茵是会对她发脾气的,坐在云州的桑干河边她们两个能吵吵嚷嚷一整天。
七岁的她自己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身中数剑浴血杀敌最后与匪类同归于尽。
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爷娘兄长,还有她的妹妹,都死在她的前面,她要站在一个湖边,听别人说这是自己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