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眼下则成了无限接近死亡终点的过街蝼蚁。
他们哭哭啼啼、艰难前行的模样,令围观百姓的兴奋达到了巅峰。
人群中有些在京苦读的生徒举子,颇能出口成章,此刻得了如此机会,自然要义愤填膺、慷慨陈辞一番。他们痛斥四方叛乱藩镇,令好端端一个大唐,被军费兵饷逼到绝境。众人一听,觉得颇有道理,若不是这些叛镇不驯以极,圣上何至于铁了心要讨伐,长安和京畿的课户商贾们,又何至于被建中四年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弄到挣扎困顿,妻离子散,甚至悬梁自尽。
愤怒的人们浑然忘了,去岁十月初三日,泾师长安兵变时,他们还为叛军“不侵汝之宅,不夺汝之货,间架税可休矣”的口号而欢呼,内心暗暗觉得,若改朝换代能迎来明君,真是苍生大幸!
“呜呜呜……”
“阿母,阿母……”
游街的队伍中,那些总角小儿最是可怜。他们已到了能隐约理解危险与死亡的年纪,被凶神恶煞的神策军卒推搡着往前走。往日里最是疼爱他们的母亲,只留给他们一个同样惊恐颤栗的背影。他们刚要嚎啕大哭,军士们的皮鞭便抽了过来,教他们就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释放恐惧,也不被恩允。
并且,除了押队执纪的军士们,围观的百姓同样泼给这些娃娃们莫大的恶意。
这些一出身就享到荣华的小凤凰们,今朝落地如待宰的雏鸡,那种可以肆意凌虐原本身处云端的贵府家眷的快感,湮没了沿途所有围观者的身心。
他们专拣罪臣家眷中那些踉踉跄跄的小儿们吐唾沫,甚至投掷石块,以至于到了最后,押队的神策军士,也不得不出面阻止疯狂的人们。
队正扯着嗓子告诫手下,将犯人们都看严实喽,这些娃娃,得死在独柳树的刑场上!要是在半道就被正义的贩夫走卒砸死了,天家执法的权威何在,吾等当差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拖拖拉拉地从大理寺刑狱一路往西,终于到了独柳树刑场,军士们才松了一口气,纷纷将大小死囚们一个个地从拴绳中拆解出来,推到刑场中央。有些女眷死囚,已经吓得瘫软过去,便被或拖或抗地扔到刀斧手面前。
监斩台上,李晟身边,还站着一人。
皇甫珩。
他没有拒绝李晟关于观刑的邀请。
他也不敢拒绝。
“中丞,你算是与老夫一起打下长安的沙场同袍,还协力查明韩王阴谋,可谓攒起了过命的交情,应该知道,老夫说话必不是有意戳你的心窝子。到了今日,你可觉得,姚濬的妻儿,当日命丧渭水,也好过活到眼下这独柳树行刑之时吧。”
李晟的话,如飞矢入耳,激得皇甫珩喉头一阵血怒骤起。同时,皇甫珩的目光也捕捉到了刑场上一位五旬左右的妇人。
那是自己的舅母、王翃的嫡妻。
当日在京郊,进奏院以这位舅母之名为皇甫珩送来一些御寒衣物,令皇甫珩在惊讶之余,回忆起母亲在京城的这门第高达的远亲。现在想来,大约那些衣物也并非出自眼前这位妇人之手,不过是王翃和姚濬诓他进城囚禁、莫阻挠兵变罢了。
然后,他看到了源休的妻氏。那大娘子四十左右的年纪,一身素缣中衣,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倒不似周遭那些小妾般因害怕到极致而失声痛哭。
皇甫珩的心,砰砰砰地越跳越快。他忽然想到,倘若那日在尚可孤营下,李晟也出其不意地将他皇甫珩杀了,然后奏报皇甫中丞也参与了拥立韩王,那么是不是自己的母亲,还有妻子若昭,也会如眼皮底下这些妇人一般,受儿子和夫君牵连,就戮于独柳树。
晴日之下,他觉得周身寒意沁染。
再往后,刑场中囚犯们临刑时的各样动静,董秦的粗豪詈骂也好,其余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