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跑了一圈,又意气风发往海边驰去的大队后金骑兵,过了中午便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其军容虽仍然鼎盛整齐,但那丝有心无力的无奈与颓然,即便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得到。
奴酋更是感同身受,因为他是这支军队绝对的缔造者,哪怕是最微小的变化,他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出来。
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如上次那般情绪激动,而是披挂上马,亲自来到了营门之前,等候随他征战了一生的铁血麾下。
即便宁远城头,袁崇焕正下令全城军民,鼓噪嘲弄,他也毫不在乎。
黄台吉与多尔衮老远便下马步行,最后“扑通”一声跪倒在他们的父汗面前。
黄台吉静默无语,反倒是年轻气盛的多尔衮,忿忿不平地悲叹道:“禀父汗,这一日两夜的温润春雨,已使冰封的大海开始解冻。离岸五里之后,便不堪大队骑兵纵马驰骋矣。
正如唐人的那首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与八哥想尽办法也做不到再次进军觉华岛,便只好率军回来了。”
奴酋努力地挺直腰板,雄壮的身躯在高头大马之上,依然显得那般挺拔威武。
但心细如发的范文程,却分明看到这具雄壮的身躯,在听到他那老十四的话语之后,微不可查地晃了一晃。
“或许在这位自诩天命的可汗心中,天命始终都比‘战之罪’,更令其感受到打击。”
范文程暗叹一声,很想告诉多尔衮,他所引用的那句唐诗形容的非是春天,而是“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冬天,但有鉴于此,便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果不其然,奴酋平静无澜地说道:“无妨,你二人,暂且率军归营吧。”
“喳!”静默的黄台吉当即领命。
“父汗……”多尔衮这个叛逆的少年,却依然满脑卡头的不甘。
他那倔强的嘴唇不停地嗫嚅着,热血的心脏不停地躁动着。
但是最终,却也只能屈服于不测的天时之下,仰天悲愤地咆哮一声,然后跟在他那老八哥的身后,领兵回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春雨一连下了三日,便令大地于冰封之中,开始缓缓复苏了。
尤其是最后一日,雨量陡然增加,且连下了一日一夜,气温也陡然回升了不少,非但海面正在迅速地解冻,便连进攻宁远的所有道路,也变得泥泞不堪。
这就好比陷入宁远战局里不可自拔的后金,虽仍然掌握着绝对的主动,但没有天时地利,军心也略有浮动,便不免感到有着极度的泥泞。
奴酋征战一生的枭雄之心,在这般重重叠叠的不利因素打击之下,便终于犹如苍老的海东青一般,开始收拢羽翼,想要回到枝头休憩一番。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令后金无比忧愁,却令誓死抵御的大明守军分外欢乐。
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大抵便是如此吧。
黄重真实在是太感谢这场及时雨了,哪怕手上正缠着绷带,也忍不住伸出这只受了伤的右蹄,想要将精灵般活泼跳跃着的雨点儿,给搂在怀里。
但哪怕他探出臂膀,这些小精灵也都是嘻嘻哈哈地笑着,欢快地投入了大地的怀抱。
派出去的探子,探听到了后金骑兵来势汹汹地想要梅开二度,其先锋部队却踏碎了冰层,被冰冷的海水所无情吞噬。
觉华岛上血战余生者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彻底地放了下来,并且平稳而有力地在胸腔内跳动着。
“这自由切换的天气哦……小冰河时期,果然名不虚传。”黄重真幽幽地感慨道,但其实他心中的热血与欣然,实在不是任何一人所能比拟,所能感受的。
觉华岛!守住了!
在原本的历史之上被后金屠戮焚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