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有些冤,可又不全无辜,谁让他看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伎俩。
林瀚有了倚老卖老的机会:“看,为父说你误会了陛下,你还不认,明白了吧?”
林庭觉得碗里的清粥喝不下去,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是您老先干的么?
林瀚还不放过,不断地吐出什么“君子慎独”,什么“卑以自牧”之类,带着马一龙也来凑热闹,问这问哪,让早餐的气氛都活泛了许多。
朱厚照呼噜噜吃得香甜,说是清粥就是清粥,可味道不差,用淮山粉煮出来的糊粥,放足了调味料,一点都不耽误。
听闻林家父子叨叨,他也想起来得为自家祖宗积点德。
朱厚照碗一倾筷子一扒拉就清了底,放下来交待林庭:“利瞻,开衙后出布告,向各县散发,就说太祖留下嘱托,苏州军民若百年不反,念在改过自新的份上,改征淮山为税赋,淮山出自凤阳,种淮山就当向太祖上贡认错了。”
这样苏州人也可以将憋在心里的这口郁气呼出去。
为什么要为朱元璋脸上贴金?防止那些官绅冒领功劳。
他们总不成说改税赋是他们促成的吧,除非通阴阳,能去阴间向朱元璋请命。
如果说这条政策是朱厚照下的又不同,百姓接触不到朝皇帝,还不是官绅们说什么是什么。
谢家陆家一伙其实就是利用信息差鼓动苏州的民怨达成了他们的谋算。
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百姓们看不到朝廷的邸报,征税赋的权柄又被捏在士绅手中,被人拿了短,当然听人话。
想要破除这个困境,得将这股民怨泄掉,那官民冲突就去了大半。
但这样只能解决一时之急,不能久远。
根子是政令不达,也与当前皇权不下乡的做法有关,三老乡治,话柄长在士绅的嘴里。
争取一部分士绅能解决一些问题,想彻底根治还得从舆论着手。
朱厚照得把喉舌抢回来,抓在自己手里。
但那种印一报纸解决问题的想法要不得,因为百姓不识字,就算新闻报纸弄出来了也看不懂,还是由掌握知识的士绅解读,嘴不歪才见鬼。
所以朱厚照又有事可以发派了:“利瞻,尝够了被隔绝的滋味了吗?”
林庭是彻底无法下咽了,最后一口粥堵在嗓子眼里,明明是稀的,却干巴得慌。
为免失仪,强行地咽下,清了清嗓子,林庭才出声,却也像哭腔。
“陛下,臣体会太深了,却苦于分身乏术束手无策。”
没办法呀,那就好,朱厚照丢给唐伯虎一个眼色:“朕有办法开民智通脑窍,但须在苏州试行,或许会引来非议。”
不等儿子回应,林瀚就抢了先:“皇上且放心,要不是皇上搭救他这个知府都当不下去,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不答应,若是执行不利,老夫自会教训于他。”
得,太上知府发话,林庭有嘴也不敢说不。
唐伯虎也不敢让朱厚照来说,赶忙接上话:“林大人,此事不须官府施行,却需官府开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庭还想斟酌一下,太上知府又发话了:“想什么想,你本来就瞎了一只眼,连走私海贸都干了,还差这个。”
嘴里苦,林庭没法说,只得点头认了。
唐伯虎也没让他真为难,说得仔细:“林大人的苦楚在于官府令策无法下达民间,让官府来做这件事人手不够,也做不好,伯虎这里有一策。”
停住了,不是例行的卖关子,只是唐伯虎口干而已。
林庭却说出了“伯虎兄请,利瞻愿闻其详”。
林瀚还抢戏:“这就对了嘛,说起来要不是梁储坏事,你们本来应是一科同年,合该亲近,梁储那小子,还有李杰,当年老夫就瞧不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