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二人沉默良久,“咔”的一声传来,吴直方将纹有汉式青松祥云图样的拐杖用力击打在刻有乌嘎拉吉犄纹图案的门廊扶手之上。 拐杖应声折断,七十六岁的吴直方推开上前想要搀扶的丞相府管事,颤颤巍巍的向府门走去。 待走了十几米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后,从嘶哑的喉咙中蹦出几个字,“你好自为之吧……” 随后佝偻着的老人再不停留,离丞相府而去。 丞相府的管事自马札儿台一辈便为其家族效忠,与脱脱极为亲密,此刻出言劝道“吴先生年岁高了,何必与他怄气呢?” 脱脱神色怅然,失落无比,垂首看着地上折断的拐杖,小声道“自父亲将他引为我的启蒙先生,我才能学习汉学,通读了汉人古籍,《左传》中有一句我记得清楚,其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先生一心为国,自然是忠心无比,可现今朝廷危机重重,任用汉臣一事怎能一概而论?” 管事也是蒙人,自然清楚脱脱的忧虑,捡起折断的拐杖默默地站在脱脱身后。 …… 元廷在脱脱主政以后忙于变钞治水,文瑄则在下山以后同韩凌玥一起暗中寻访了玄武堂的各处分坛。 玄武堂的弟子大多由白莲教的教众转化而来,受到元廷打击、围剿不断,因而与江浙的青龙堂相比而言行事更为隐秘,有韩凌玥这个伪教主带路,二人逐一打探清楚各分坛的底细也用了半年多的时间。 时间耗费的越久,文瑄的心里就越是不安。 如今已是年关将至,只要寒冬一过,很快就要迎来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的春季,文瑄心中很清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天下即将大乱。 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文瑄因此愈发担心父亲文显忠的安危。 好在江浙一带在他的布局之下稳步发展,沈富已经通过海上贸易赚取了巨额的财富,无忧岛也在方国珍和苏生的统筹之下固若金汤。 而且如今有了周家的臂助,王伏之带着温州路辖境之内的隐秘势力尽数相投,可以说温、台二地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文瑄。 在大乱之前,文瑄已然将自己能够把握到的所有利益都收入囊中,届时再不济也足以割据一方,不会因乱丢了性命。 “玄武堂的各处分坛我已都带你走了一遍了,且不说没有打探到文伯的踪迹,便是我兄长和其手下的骨干都毫无踪影,想必他们是在刻意躲着我们了。” 韩凌玥清冷的声音传来,让文瑄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去颍州吧。”文瑄心中无奈,只能到那里碰碰运气了,韩山童既然准备举事,那便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既然各处分坛不见其踪影,也就只能到他起义的地方去探寻一番,总好过继续做一只无头苍蝇。 “颍州?”韩凌玥听了文瑄的提议后眼眸一亮,“若你不说我都险些忘了,刘福通便是颍州人氏,我们或许真能在那里找到他们的踪迹。” 韩山童、刘福通、杜遵道……文瑄心中不胜唏嘘,这些历史上的豪杰之辈终于忍不住一个个浮出水面了。 文瑄温声道“韩姑娘,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噢。”韩凌玥冷漠地应了一句。 文瑄苦笑连连,心道女人还真是记仇。 同一时间,颍州颍上县的白鹿庄内,韩山童正聚集了手下的一众心腹在议事堂议事。 “文伯的状态如何?”韩山童坐定以后询问道。 书生打扮的杜遵道回道“虽然气愤难平,但好在肯吃东西,身体也还硬朗。” “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一定要派人好生照顾。”韩山童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杜遵道默默地点了点头。 简单地询问了文显忠的情况以后,韩山童正襟危坐,将视线扫向手下的心腹,“大都有书信传来,腊月一过,元廷就要变钞了,贾鲁主事的治河工程也开始着手准备了。” 韩山童的声音低沉有力,短短的一句陈述,夹杂了数层意思。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变钞谈何容易?百姓本就苦不堪言,经此一乱,就算是想不反,也被元廷逼得反了!” “若只论变更钞法,可以说元廷在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