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提,因而元绮也从来没有问过,毕竟战乱之下,诸多事情,都是不可言说之痛。
但今日既然在家祠之中提起,她已经决心与他走下去,身为妻子,她不想再回避了。
“如今有他统御义军,得到众人拥护,可见他不是奸邪贪生之辈,表姐若有话,不妨就在这里说开吧。毕竟你们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故去的亲长,想必也不愿意看见你们反目。”
顾庭芳心道,她倒有胆色,可别是个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你对他赞誉很高嘛。是不是觉他相貌英俊,又饱读诗书,身居高位,力挽狂澜,魅力不俗?”
元绮没回答,等着她的下一句。
“你可知我和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元绮道:“不知。”
“呵,可见你们夫妻,也并没有那么亲密无间。既然他不敢告诉你。那我来说给你听——当年他上京赶考,是我祖父介绍他投入你父亲镇国公门下,不久后他高中返乡,郸州便被突厥攻陷。萧家是先锋,战败后不仅前线的男丁,这间宅子里所有的人,上至主母,下至烧火丫头,全都被俘。”
“靖州其余官眷有七成连夜被捉。他父亲与大哥,在战场上曾斩杀了突厥大可汗的第四子,与吐谷浑的小王孙。 萧姑父又是当时主帅的女婿,当然全家都被‘关照’。姑父和儿子们被吊在沙场上,七天七夜。突厥人建了一个羊圈,将为官的妻女,妾室,丫鬟,当畜生一样关在里面。突厥人还发明了一个游戏,叫选羊。他们让俘虏们在羊圈里奔跑,手上拿着小飞刀,飞刀掷出,打中了谁,便将谁拉出来当着亲朋同僚的面,被轮番奸污,虐杀。这游戏所有的突厥人随时都能玩。他大嫂已有身孕,当场大出血,剖出来孩子也被剁碎喂给了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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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不讲仁义伦理,也看不起我们,他们认为想要摧毁中原,首要摧毁的读书人心智思想。一时间,武将身首异处,文官饱受摧残。而他这位新高中的才子,自然备受‘优待’,好在了他这身皮囊,被月姬看中了。他为了求生,对月姬俯首帖耳,摇尾乞怜。当时我祖父起兵反攻郸州,月姬给了他一个机会,萧家只能活一个,若他能亲手割下父兄的脑袋,便可摆脱奴隶待遇,在突厥做个随侍。他答应了月姬,但他不仅杀了自己的家人,还杀了羊圈里所有的俘虏,共三百七十一人。我祖父攻到城下,姑父和他们的头颅被当作投石掷了下来。”
说到这里,顾庭方已经双眼通红,泪光中满是恨,深入骨髓的恨!
她看着元绮惊惧不已的模样,冷声问道:“怎么样?还想听吗?”
元绮捂着嘴,一手按住心口,光是只言片语,血腥之气已经扑面而来,她确实有些害怕,怕被她的话引着去想象那画面——站在他们的灵位前,即便是她也会觉得心痛难当!
看着顾庭芳狰狞可怖的脸,仿佛就是那场灾难的证明。
她颤抖着声音问:“那你呢?”
顾庭芳愣了一下,而后说:“我?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没死在他手上?”
说着她缓缓走近元绮,一边走,一边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衣袍滑落,露出了一具千疮百,扭曲可怖的身体—-她的伤与萧淙之身上的刀剑伤痕不同,她的伤是连贯扭曲的,就像有人拿着刀在她身体上划了无数遍!
从腰腹到胸上,从膝盖到大腿……就像她脸上的疤痕一样,暗红滋生。而在则后腰有一枚规则的圆形奴印。
“啊!”元绮被吓得退后,惊呼出声来。
顾庭芳却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可怕吗?”她伸手摸着自己胸前的疤痕,“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都还会觉得疼呢。可只有这疼痛才能提醒我!绝不能忘了当年的仇恨!”
“表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