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微露,云浅的清眠被急报打断,她还未完全从昏沉中清醒过来,窗外便有了脚步声响起。
她也没想到,她昨夜细细筹谋的“瞌睡”竟然这般快就有人前来给她递枕头。
是齐赫尧的人又到了千秋寺。
这次,他们带来的东西“沉甸甸”的,不是无数张恳切厚重的信笺,而是齐赫尧派人恭敬呈上的一份太子妃请封奏章——一份比信笺更为贵重千倍的东西。
“女郎,这是太子的印,”那人双手呈上印信,神色平和,垂首道,“太子说,这份请封的奏章能不能上达天听,全凭您的心意。”
“太子问女郎安好。”
云浅静静凝视着那封未封章的布帛诏书,未发一言,目光微微动了动。这人和上次来劝说她的信使截然不同,没有替太子辩解,也不带丝毫情意,只是公事公办地传递齐赫尧的心意。
她端立的晨光的熹微中,脸上不显情绪,但心里泛起层层波澜。若她盖上这枚印信,呈上奏章,从此,她便是大齐太子妃,荣光无限,身后是云家,扶持的是齐赫尧。但这个棋局里,有齐赫尧的一席位,却也有齐觉域未言明的野心。
而她清楚,这封奏章一旦上达天听,便无法回头。云后执掌这天下,只要云后应许,哪怕没有皇帝发话,她也能是顺顺当当的太子妃。
消息传到齐觉域耳朵里时,他竟不自觉冷笑出了声,怎么?是拿他这千秋寺当疗愈情伤的地方来了?这般年纪的小女郎,竟这般爱朝令夕改的吗?说一出是一出,上回还信誓旦旦地与他说不喜欢齐赫尧,可现在来看,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喜欢过了头,伤了心。
还是说,她生性顽劣,爱好捉弄人,演戏演过了头?
总而言之,齐觉域的理智告诉他,她在演,只是演的过于逼真了些,世家养出来的女儿,不会是只想耽溺于情爱的,可他心里又总有另一个声音,另一种感觉,真真切切地提醒他,他们之间,应当是真的有过一段的,不然凭他那个弟弟,不至于会为了一个女子费这么多心……
不舒服,像是莫名地有一根刺,梗在他的心头,
究竟……哪一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他抬手拨开佛珠,目光沉沉。是她曾信誓旦旦地说不愿再与齐赫尧有纠葛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伤得越深,反倒越陷越深。
另一边,云浅最后还是将东西收下了,布帛的诏书,没有印上章来,便是不作真的,而若是他的这封请辞真被她盖上了印奉了上去,那么一切都会变得不同了。
站在山崖前,云浅远眺千秋寺的景色,心中浮现一丝欣然。这盘云后早已布好的棋,本是快要走到无可奈何之地了,可她云浅既然踏入局中,便注定会翻云覆雨。齐觉域越是怀疑她,越是被她挑拨的情绪裹挟其中,她便越得意。没有什么比让这位看似无欲无求的佛子动摇更有趣的事了——这山中冷漠如冰的男人,早晚会被她推上那条注定不会回头的路。
“齐觉域,这场博弈,自你动心那一刻,你就注定无法抽身。”她喃喃低语,笑意在唇角扩散。
这一场斗争,她不会帮他,而是要让他自己去争,去夺。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配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有他,云浅还真的想劝姑母临朝称制,她读过武曌,知道那是个多么伟大的女人。
不过也无妨,乐得轻松了。
想到这儿,云浅仿佛预见了一幕即将上演的好戏。她缓步漫行,面上淡淡笑容中竟带着一丝未明的戏谑。
这千秋寺的清静终究只是暂时的,想到此处,她不禁笑出声,面上看是有些苦涩的,为了方才使者的到访。
可只有她才知道,当前进行的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而自己也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