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子应该是一年四季里最舒服的时候了吧。雀鸣坐在树下的躺椅上，轻轻摇着扇子。手边小桌上放着水果糕点，随手摸着就能吃到。
沈谧在屋里带着燎远，收拾着行李。槐序也来帮忙，三夏和莳兰在院子里跟阿墨玩耍。
沈府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明月姑姑和莳兰一起，晒着夫人许久未穿的衣服，用掸子拍着灰。她望了一下夫人在摇曳的树荫下安安静静的靠着，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明月姑姑觉得真的像莳兰说的那样，夫人懂事了很多，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长大了。但明月姑姑看着稳重许多的夫人，手边的米黄半裙似乎都变得有些枯燥。
若是没有了从前那样欢愉的夫人穿上这样的衣服，那再明媚的皮囊都是没有阳光的。明月姑姑突然就明白了以前沈三夫人说的话。
长大是要有代价的，但不应该是所有人都必须付出那些无谓的代价。
雀鸣整理了一下纱布边缘，尽量让它更舒服一些。沈谧非要她将带药的纱布裹在眼上，说是要谨遵医嘱，没有痊愈就不能大意。
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反正再有两天就能取药了。雀鸣捏了颗花生，脆脆的，在嘴里嚼得嘎嘣响。在自己家里的日子到底还是要比在宫中舒服很多。
不用操心有人会突然出现，不用挂记宫外的沈谧，不用思索以后的路怎么走。除了，有些怀念红叶、苓清，还有福娘。
其实福娘的好，雀鸣心里都清楚。
中和节那日，沈谧来过的事福娘应该是知道的。但她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瞒着杭鸣谦。
后来雀鸣要在李灿裕婚礼上见沈谧的事，福娘应该也是知晓的。
因为那日雀鸣托小鹿给沈谧送信条之后，睡前更衣时雀鸣看见了福娘食指尖的墨水印。
雀鸣没有说，但当她看到自己没有收拾过的梳妆桌时，就知道福娘手上的一抹黑是从哪来的了。福娘是不会写字的，更不会毫无缘由到让自己的左手指尖沾上墨点。
她在双月宫里的寝殿，除了红叶和莳兰是没有外人进去收拾的。但那日因为意外，福娘要去收拾屋子。福娘一定是看见了纸条上隐约的字迹了的，可她并没有告诉杭鸣谦。
也正因如此，就连那日雀鸣失踪在缥缈苑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其实福娘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被人打晕了而不知情，更大的可能是，福娘醒来之后没有去找她，因为她以为雀鸣是去见了沈谧。直到后来她看到别人救火，才意识到雀鸣压根没去见沈谧。
纵使如今杭启明登基，下了废除先帝同宁国旧约的诏书，雀鸣已经不再是皇后娘娘，但雀鸣知道自己同福娘红叶她们之间的主仆情谊，是她此生难以忘怀的。
至于苓清，她是雀鸣在杭洛国最放不下的人。
雀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珍视一个才认识半年不到的女子。可能是因为苓清的真诚，也可能是因为苓清是雀鸣在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伙伴。
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是在那样艰苦的生存环境里共同进退过的战友吧。
如今沈谧已然辞了官，带雀鸣眼睛痊愈，他们就要离开这座城。从此以后，恐怕再也见不上面了。
红叶和福娘总归会有一处好地方，雀鸣有八成把握，杭鸣谦是不会亏待那些曾经服侍过她的人的。
但苓清会怎么样，雀鸣很担心。
虽说她曾被杭鸣谦宠幸过，多少也是有些地位的人。可如今江山易主，后宫的妃子们自然也会易了主。
先不说没了雀鸣的照拂，苓清孤身一人在宫中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不再被旁人刁难陷害。单说她面对新主，心里能否接受，也是个问题。
曾经也不是没听说过，有妃子因为不愿服侍自己人生中的第二个男人，而含恨自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