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我们要赏析的这篇文章,来自民国女作家陆明姣……”穿着长衫又带着帽子,更要紧的是那长衫又剪了袖口,整个学校里也找不出比这人穿着更奇怪的了。他抬了抬帽檐,能隐约瞧见只稀疏的几根毛发。
老头儿眯着眼瞧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清了嗓子,“谁来介绍一下陆明姣?”
灼热耀眼得晃人心神,晕染开一圈圈光晕,像是早晨来学校前用刷子在脸上悄悄铺了层腮红一样——这是那三个字不痛不痒闯进秦观耳里时她的感觉。
老头儿的课一向闲散,底下也没人爱搭理他,秦观也是。
头发分叉又多了不少,是该修修了。
她略侧了身,从挂在左侧的包里摸出一把剪刀,抬起眼睛觑了觑老头,将剪刀藏在袖子里忙不迭地放到桌面上去。
“秦观——”老头摇头晃脑着摇了摇手里的书,拖长了语调看着她。
“怦怦怦。”秦观胸口的衣服在那刻都像是攥紧了似的,她将剪刀往书底下一塞,讪讪站起身。
老头没瞧她,背过身去摆弄着电脑屏幕,“你来介绍一下。”老头自己就像他穿着的这身长衫,迂腐刻板又诙谐异常。
“王汝昌在《民国名人传记》中写到:陆明姣之后,才女无出其左右者。”
第二章
“庭树不知人去尽,秋春还放旧时华。多情唯有池中鲤,犹为离人护落花。”又黑又扁的老唱片顺着钟的方向一同转着,若能再宽些,它便像是个摆在精品店里展览的碗具了。面上一层阴郁,因着上头的水莲花喇叭笼罩着。可这又不像水莲花——那是极像朵金色大丽花的。
如绰掀了帘子进去,那珠帘碰撞际叮铃铃作响,煞是好听。她将透着粉的小嘴儿一抿,却是隐匿在黯色里,盯着那大喇叭躲不开眼睛,“这欧美来的留声机果然新奇呢,如今可算是把小姐唱的曲儿也存着了。”
留声机搁在屋角上,如绰也站在不见光的地方。她那双眼睛却到底是有神的,大丽花的大喇叭遮不住人眼里的光,她只明晃晃地望着窗子的位置。
浮光勾勒了女人玲珑的身姿,映在如绰眼里。
窗子外养了不少的梧桐,便成了一片阴翳。金乌悬空,挤成如针如线的散光,穿过缝隙,化为跳动的金色光点,攀上女人秀美高挺的鼻尖。
女人回过头,柔和的光色将她的曲线描摹得也熠熠生辉,一双杏眼脉脉含情,像是会说话的模样。她迈了两步到镜前,侧过身转了个圈:包边的立领半掩着纤细白皙的脖颈,袖口锁着精细的金边,大腿两侧悄然开叉,丝丝入扣地透着风情。
可这道风景是即便从心底也足以窥探到的瑰丽与烂漫——绝不烂俗的。
一九二零年的北平城,是属于陆明姣的繁华。
丽都舞厅内,身着旗袍的窈窕少女腰肢轻动,轻而易举地点燃了整个舞池的欢闹气氛,并随之引来四面八方的侧目。
“中间这个跳舞的女孩子是谁?”围看的人当中终于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着询问起来。
“你竟然不晓得她?”旁边有人听了这话诧异着瞧过去,他目光几欲要黏在跳舞的女孩身上,“南唐北陆的陆明姣啊。”
“陆明姣?就是那位陆府的千金吗?”方才问话那人听了忙将眉眼都往上提了,略张大了口像是不可思议地惊呼。
生于一九零三的陆明姣,祖籍江苏常州,生于上海,长于北平。父亲陆安是晚清举人,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是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弟子。
明姣二字,其签语有旭日升天,鸾凤相会,名闻天下,隆昌至极之意。正映照着,彼时陆明姣才情卓绝名冠京华的风华。
边儿上设了雅座,供几个洋人抽支大烟的功夫时歇脚的地儿。吞云吐雾间,瞧见几个小孩儿举了气球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