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不到三年,工人全跑路了——做工累死,当自耕农岂不美哉?
现在皇室想要钱,那么思维方式肯定要往殖民公司的角度上靠。能赚钱的,当然不会放过;能出口换白银的,当然在政策上鼓励支持承包商。
除此之外,问题其实有的是。
荷兰的巴达维亚总督,更像是巴达维亚苏丹,异教徒要缴人头税,绿教徒是不用缴的,这是一直以来宗教规矩。这些人收不收人头税?改变自来如此的传统,会不会引发大规模起义?
统治区土著旧贵族的权力,比如对治下农民的封建劳役等,要不要废除?要不要搞掉这些土著贵族,避免中间商赚差价?
华人移民到来之后,对原有的村社土地制度的冲击,怎么解决?
大顺习惯的小农经济,和这里的春秋时代一般的村社土地所有制之间的矛盾,怎么瓦解?
正如殖民者有双重使命,要破坏旧的一切,也要按照殖民者的需求来改造成新的一切一般。
大顺下南洋,一样也是这样的双重使命。
破坏旧的一切。
按照大顺的需求,来改造成新的一切。
问题是,对大顺来说,需求的南洋,到底该是什么模样?
这些问题,哪一个都是难题。
随便挑出来一个小问题,也足够许多许多年后,搞社科文史的,写出一篇宏大的硕博论文了。
刘钰说要考教考教牛二等人,也着实有些强人所难,实在把他们难住了。
因着他们受了刘钰这些年潜移默化的影响,思维方式和看待世界的角度,渐渐和大顺的主流意识形态格格不入了。
旧时代即将过去、新时代即将来临的所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又不只是大顺这边的被潜移默化影响的人有诸多困惑。
欧洲那边也是一个鸟样,真正开始理性思考和用新的角度认知世界的人,在这个时代必然是困惑、迷茫的。
他们被潜移默化接受的新思想影响了思维,可以试着去用新的角度去解释世界、可以发现世界的一些问题,但是,他们找不出改变世界、解决问题的办法。
如果他们没有受到新思想的熏陶,其实问题反倒简单了瞎子看不到世界,那么世界就不存在。
让个朝廷的清官、百姓传诵的好官来解决爪哇的问题,只怕先把糖厂拆了;把种植园甘蔗园分成小块土地分给百姓;为民做主,打压豪商;遏制罪恶丑陋的资本主义萌芽……
但对牛二等人来说,他们这十余年受到的熏染,让他们觉得这种做法纯粹扯淡,根本就是刘钰常说的“反动”,和复周礼差不多的跟不上时代的想法。
“反动”不一定是坏的,因为好与坏得有个标准。关键就在于这个标准,以什么为准。
拆了糖厂、甘蔗园分成小块给百姓种大米,以大顺的小农经济为基础衍生出来的意识形态来说,肯定是对的。
但若跳出这个小农经济为基础衍生出来的意识形态标准,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是天朝选择了改造后的儒家,而不是儒家上赶着去绑定的天朝。物质基础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看上去,只是一个怎么统治羁縻地域的问题。
实际上,则是大顺内部新旧两种意识形态的默默交锋。
而牛二等人,生在旧时代、活在旧时代,却偏偏在威海潜移默化地接受了新思想,这也就导致了他们感觉到这个问题,是真他妈的难。
一群人讨论了伴宿,实际上什么结果也没讨论出来,完全不能达成共识。
哪怕是刨除掉那些觉得“咱们屁股坐的地方变了、脑袋也变了,这不是把起事时候的宣言当放屁”的那些想法,依旧是难达成共识。
可喜的是,不论谁提出了一些想法,总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