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叶茂盛的森林竟一片死寂,犹如一座被死亡吮走了生气的黑色城堡。
她望了望四周,找不到一抹令人心安的绿色,不由暗暗自嘲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乌色的枝干在视线里弯弯歪歪,垂下黑色的叶片。树洞空洞阴森,恍若挣扎的冤魂在惊恐地呼喊。粗壮的枝干将身姿扭成妖魅的姿态,延伸向遥远的苍穹之上交织缠绕,显出情意绵长的模样。
阳光好不从间隙里挤出来,疲惫得只剩一层惨淡的光晕了。
一个树洞里闪出微弱的火光,唐洢一路踩着湿泥,走了进去。
里面有个干瘦的人在烤火。
即使他着装高档,唐洢还是看不惯他一副猴子的嘴脸。
“大人好心情,记起我来了呢。”唐洢坐在洞口,清理鞋底的泥巴,“刚刚下雨,不敢过来,耽误了些时候啊。”
唐洢一直在这种昏暗的环境生活,反而是执行任务时的那些晴朗蓝天像格外的恩赐,不真实,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去体会它们然后因此悲天悯人。
“这雨浇下来,皮肤都烂。你晚些没关系,消息要是晚了,你看谁帮你!”浮洳说,把手靠近火堆取暖。火噼里啪啦地溅着火星。
“你这个人哪,那么贪功,贪到眼红。如果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贪死的。”唐洢脸厚地笑。
“嘁,连人心都不怕,还怕死?”浮洳不耐烦了,“磨磨唧唧,你说的消息带来了吗?”
唐洢白了他一眼,好像跟他多说什么都是浪费感情“那位殿下来到江南了。”
“哦呦!真让人琢磨啊,好端端地不去济荒,偏偏搞个金蝉脱壳。”浮洳两眼放出狭迫的光来,“真叫你引过来了。”
“要是殿下的命短一些,会不会就此成为一个神话,温柔的东方及时雨神话。”
这家伙太美化现实了。
“不会。”
“为什么”
“做好事的人多了,他就普普通通的好,还有些自以为是,掏心掏肺。倒是他父皇,什么也不做,也不让位做太上皇,倒也没从神话里掉下来。也不知道大家忌惮他什么。”
“呵!大概是殿下太年轻了。”唐洢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要我说,只要魔獠在一天,殿下就只是殿下,没戏。”
唐洢“啧”一声,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她把一小瓶红血抛给他“接着!我帮你到这儿了。”
“你不掺和?”浮洳瞪大眼,本来就大得比例失调的眼睛显得有些恐怖,“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你就放弃?你忘了你的弟兄们怎么枉死的吗?”
唐洢默默不语。
“那日他火烧百里,硬是将罪场烧成一片灰烬,你也由得他?这位殿下的怀柔手段比魔獠的残暴更高一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心里打的算盘可不小!”浮洳想起了什么,停住了,对她笑道,“其实你并不确定是不是?不确定是不是恨他恨到追杀的地步,不确定留恋以前留恋到大动干戈的地步。你一面运用你的智慧,一面处处留情。”
唐洢迟疑地摇了摇头,苦笑。
“你紧张什么!我做什么都无所谓的啊。你不是贪这点功劳吗?我帮你就是啊。”唐洢随意道,循着一股古怪的焦糊味往洞口深处走去,“你干嘛?一股味道。”
浮洳一笑“你不怕就去看看啰。”
这个心思粗浅的女生,还真是如她所说。只要不图色,她什么都无所谓。至于听谁的话,还得看谁先入为主。
唐洢一手把着火把,一手拿着火柴在石头上“呲!”地一划,把火苗凑近火把上。火势往上一蹿,将角落里的东西照得发亮。
唐洢脸色大变,胃里一翻,险些吐了出来。
大瓦缸架在半空上,里面翻腾着一种腥臭的黑色液体,飘着些残肢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