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子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魔界怎么诞生的?开天辟地后妖魔分家,各安一隅?”
“不对。”逸子顿了顿,“天下四分是指参战的双方——仙界与妖界,战后分为仙界,摩克学院,妖界与魔界四方。因为人间与冥界不参战,所以没有包括在里面。”
“那魔界怎么来的?是分裂而来,还是自成一派?”
“……以魔界一贯的作风,还是自成一派的可能性大些。但是书里说,是分裂出来的,我不明白。而且,为什么那时的君王都没有记载,好像那段的历史叫人都斩断了一般,仙界也一样。都是剩些很有限的资料。”
父皇没有回答。
逸子好奇地扭头看他,他在看夜里的魔都。那是一片被黑色切割过的红色海洋,看台与房屋交替而立。石灯在守路的青铜巨人上涂了一层幽绿与灰白,仔细看来有些瘆人。
即使如此,在夜里安睡的魔都还是显得很亲切。那些花和房屋都是熟悉的。逸子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魔界一贯的作风……”父皇玩味着这句话,喝了口酒,“是先有魔界,才能有的作风。你该多跟小辈们吵吵架,这样有利于思维周密。”
“谁?我?”
父皇嘲弄地看了他一眼。
难不成是我?
“好吧,嗯。”逸子很快应了,“那应该追溯到魔界独立之前的一位君王。那是一位怎样的君王?”
“魔界是从妖界手里分裂出来的。那位君王庸庸碌碌,唯唯诺诺,那么多年了,始终忍受妖王的压迫,他的领土、子民,甚至女人、孩子,都愿意拱手奉让。女孩可以做妃子,男孩可以做奴隶。为了讨好上面的领导阶级,他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废物。如果你一定要看史书,活人祭时让人到汛儿陵墓里拿,那时会开,不过你这么做我大概会生气。”
逸子吃了一惊,看向父皇——希望说这些没有影响父皇的心情。
当然也没有,父皇神色淡淡,带着些常见的冷傲,也就没有更多的什么了。
“然后呢?”
“最小的孩子被兄长们藏起来了,在地下室藏到七岁,藏不住就拉到荒野里丢掉,告诉他,要找不到出路,就只有喂孤魂野鬼。那个孩子就自己走了。”
“然后呢?”逸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皇说这些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漠然,像一台复制粘贴的机器。他固然吃惊于父皇对前一段历史的熟悉,那毕竟是仙魔两界都没有找到的史料,但是父皇说出来的态度实在随便,让他的膜拜之心显得多余,而且有些可笑。
“那个孩子回来的时候杀了父亲,也杀了兄长,带人去了一趟妖王殿,把魔界分裂出来了。这是《古鸣》里所说的‘大乱’。”
逸子那句“真棒”噎在喉咙,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孩子要杀了兄长,这样做未免太辜负兄长们的苦心了。
“那孩子有后悔吗?他的兄长……”
“据我所看,不必后悔。没有一个兄长能力在他之上,为了皇位弑父杀兄,在《战国策》里,你总该了解过这些手段。”父皇看着他,眼里深似古潭,冰蓝的瞳孔像飘在两极的冰原,蓝里有种刺眼的苍白。
逸子心里一紧,低了低头。
“你作为殿下,也太信任身边的人了。”父皇说,“包括逸风。”
“不,他是个好孩子。兄弟之间不愿有猜忌。”逸子急切地说。
“对你而言不过自保,这很过分吗?”父皇顿了顿,好像有些了解他喜欢借酒消烦的习惯,“如果要酒,自己去倒。”
“谢谢。”逸子走进屋里,从阳台的冷风里缓过神来,在书架上翻下酒杯,正要倒酒时,下意识看了看那酒的名字,上面没有名字,酒瓶上凸出一个图案,是一只鹿——鹿角之间飘着碎碎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