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色正浓。
这时,殿下推门出来了,拍了拍他抱拳行礼的双手,算是回应吧。
殿下这几夜都出来,披上挡风的衣服在院子里喂鱼,一边搓碎鱼食喂鱼一边想着什么。弥尔觉得,殿下这种人总有想不完的事,也难为他一下下地理顺这些事,要像自己一样跟着一个好主子,什么都不愁只顾卖力,那样多好啊……
显然殿下和他不是一类人。
殿下愣愣地望着水面,眼里的光都迟钝了不少,鱼食簌簌地从他指间漏下去。片刻后,鱼食撒尽了,风吹得手心都凉了。他低了低头,回过神,用毛巾擦擦手。
弥尔没有打扰他。
他把毛巾搭在弥尔肩上,脸色凝重道“不知为何,近来都觉得惴惴不安。自当殿下来,自己拿主意的事都不少了,可是……”他停住了,话题一转,“对了,你入伍也有几年了,家乡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弥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还没有回去过……”弥尔说。
“给你休个长假。”殿下说,往一旁的看台走去,弥尔看他上楼,那漆黑的背影被月光镀上一层银白,几欲与冰硬的墙体融为一体,显得那么萧瑟——殿下正值一个值得嚣张的年纪啊,却早早成熟,想着别的少年都不想的事。
“殿下。”弥尔顿了顿,“您不问问什么我家乡的事?”
上面传来一把铁锁撩动的声音,殿下叹了声,不知是被锁打坏了兴致,还是叹他还要自己操心“如果我问,那你不得不接个交代了——你可以撒谎。那没有什么意思的,弥尔。如果你把我当朋友,什么时候愿意就说了。如果没有……也勉强不来。人心这种东西啊……”
“殿下,我此时不想回去。”
“嗯?为什么?”
“您即将出征,我应当陪从左右。”
楼上传来殿下的笑声,很轻,也很复杂。
“殿下,您笑什么?”
“我觉得好奇怪,为什么有些人,我不惜冒险去维护他,始终不及我稍加恩泽的人更偏爱我,甚至辜负我。”殿下道,“人心很奇怪,不是么?”
弥尔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只知道殿下现在很不痛快。
“请殿下宽怀。”
上面的门“哐”一下开了。殿下往里面走,很快拿了一小袋新的鱼料,重新锁上了门。
这里是他和逸风共同消磨时间的地方,挺小的一个阁楼,只是后来他渐渐来得少了,几乎不来了,于是满地剩逸风的小玩具、小暗器什么的。他近来夜里苦恼,不方便去张老那边,就过来给皇弟修理。
一只白鸽被惊动了,呼啦啦掠过阁楼的窗口,在殿下身上留下一阵灰扑扑的影子。
“弥尔,你能看到它么?”殿下轻声问,扭头看着那只白鸽飞远。
“是的。大概是外面飞来的。”
那不是桑的信鸽。
上次逸子回信,问他缘由,至今没有回信。他们只有一只信鸽,只能等对方回信,才能继续交流。
忍冬出去时,正值夜间。这条悠长悠长的走道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像指针敲击着钟表一样,听得像梦,又像谁要从梦里醒来。
她走过一个池塘,看到自己的面色。
像鬼一样,苍白中带着难以掩盖的紧张和焦虑。
她以为自己很镇定,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脸僵硬极了。想起那个巨大的秘密和谋划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迅速成形,她就感觉一口冷气噎在喉咙,让她变得劳累。
魔都一半一个样,另一面不为人知。
她摸到池塘边的石头那里坐下。
不多时,有人从皇家花园出来,在池塘的护栏边撒鱼食。
那人一样心事重重。
彼此相望一眼,忍冬站起身行礼“拜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