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巴掌大小的小院和两间灰瓦小屋洒扫得干净无尘,以备那位将军随时莅临。
在一座“别宅”的初创时期,隐秘胜过排场,她没有任何仆婢。
“塔娜,默沙龙已将坊中里正打点过了,平日里不会有恶少年来滋扰。开了春,驼队又来街西时,你去买个小仆,每日便不用亲自干活。”
“将军,塔娜本来就是奴身,不必再用仆人。”
皇甫珩走过去,捏起她的下巴“你还是有怨气?不乐意住在这里?”
塔娜缩着肩膀,不语。
皇甫珩笑道“慢慢来,现下我家大娘子怀着身子,我阿母人有些古板,若叫她们见我将你带回长兴坊,只怕家中要不太平。待我镇边回军,自会帮你脱了奴籍,届时才好与我大娘子商量。”
皇甫珩温言细语,甚至还带了些哄人的意味。他想,长安城多少落魄低贱的胡姬,有哪个能像你塔娜这般,在敞亮的民宅中,教一位三品朝臣搂着安抚呢。
这得是多大的造化哪。想来你也会惜之如命,不敢有什么不智之举。
皇甫大夫此时定然已忘了,建中四年的深秋,他在长安胡肆中对于逼迫阿眉做别宅妇的延康坊卢坊正,有过怎样的鄙夷。
曾是斩龙少年,终有一日亦会长出恶龙之角。
而胡姬塔娜的心中,对于这位确有些风姿的年轻将军的自以为是,已不再嘲讽。她也在想,倘使时光倒退几年,在她刚从西域到长安时,便遇到这样的命运安排,或许真的会受宠若惊。
但现在,当她看过了一些人,经历过了一些事后,她已经能分辨,伴侣与玩物的区别。
不过,她倒也并没有对这间院落真的有多少厌恶。哪里都一样,又何必挣脱出去。
只要这位将军,不再打她,便好。
武将挥舞着马鞭打起人来,实在,太疼了。
……
礼部南院的东墙下,围篱外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看榜的考生。
进士榜,每年只取三十人左右,仅为明经科的十分之一。进士科的考试科目多,能从诗赋到策论较为面地体现考生水平,又如此百里挑一地取士,故而成为春闱中最重要的一科。
有唐一代,文臣衣朱紫者,若不由进士科出,终不为美。考取进士,成为士子们眼中人臣之路毋庸置疑的最佳。进士及第者,尚未许官,便被人们奉为“白衣公卿”。
皇甫家的婢女桃叶,扶着腰身已经有些显怀的女主人,站在离人群稍远些的地方。
人头涌动,若昭举目四望,也没找到郑注与韩愈。
但她今日来,也不单为急着听到小韩郎君的好消息。更多地,是来感受放榜的情景。
她想起在潞州时,父亲宋庭芬于幕府事务之外,一心训子读书,这里的“子”,并不只是次子宋若清。对于长女若昭,宋庭芬似乎因为她的悟性,倾注了更多的心血。然而若昭清楚地记得,及笄之礼后,阿父带着无奈的口吻叹道,可惜你这辈子,并无机会坐到礼部贡院或者吏部都堂中。
礼部贡院,是进士科赴考之处,吏部都堂,则取的是明经科。无论哪场春闱之试,都不可能对一个女子敞开大门。
绝无可能!
一阵哄闹打断了若昭的思绪。
只见一名襕袍郎君从榜前挤作一团的人堆里返身出来,向在外头等候自己的书童喜极而呼“中了,中了,我名字在榜上!”
书童咧嘴合掌“贺喜郎君!吾等快回邸舍,等着泥金喜信!”
所谓“泥金喜信”,乃礼部文员,将及第考生的名字写在泥金红纸上,一一送到长安考生的宅中,或者外乡考生所暂住的邸舍中。
不料这对笑逐颜开的主仆还未走得几步,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