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我问他一道数学题,他看都没看就说不会!这不是撒谎是什么?”马一伟显得很激动。杨大婶把面摊到锅里,麻利地点起火,才开口“早就跟你说过,那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老的是什么样,小的还不得是什么样?虽然说她家李木学习成绩好,可不就因为这个我才让你和他坐一块的吗?其他方面我就没指望他能有多好,你样样好,只学习不如他。”这下轮到马一伟不耐烦了“那我还和他坐一起吗?”“坐啊!为什么不坐一块?你马上要中考了你不知道啊!”马一伟又撅起嘴,他心想就算坐一块,他的成绩也还是上不去,但他不想这么说出来。
晚风又吹落了一大片树叶,李木看着那些青黄交替的杨树叶在自家门前纷纷扬扬,感到一丝凉意,而身体反应总是比较迅速,他刚出门就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他回屋披了件外套,又走了出来。他坐在母亲经常坐的椅子上,修长的双腿蜷缩起来,显得椅子矮小又笨拙。柿子性凉,母亲不给他多吃,他也只尝了几口,很甜。但是秋天到了,这些日子他咳得比往常更厉害了,他需要为自己的健康负责。父亲最近回来的也比较早,吃完饭就左右串门,今天顺带拿上柿子向邻居递送热情。李木现在看到他索性就不理他,刚开始父亲还会大动肝火,可日子一长,父子俩总不能见面就掐,于是算是父亲做出了让步,狭路相逢时,只要李木喊他一声“爸”,他就决定既往不咎,可他低估了青春期少年的叛逆程度,李木很少再主动喊他,他也从最开始的骂骂咧咧变成唉声叹气,他发现自己的儿子果真变了!
他想不通以前那个听话乖巧的儿子怎么就一去不返了,就像自己结婚之前的那些岁月说没就没了,回想起来,所有经历几乎在时间一分一秒向前走的那一瞬间就停止了,人们把它们叫做过去,因而只有人一直在往前走。可是那段放牛的日子已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他曾经一边读高中,一边给别人放牛,读书的日子是很枯燥的,只有在田野里放牛的时候,他是快乐的、舒心的,他也许不知道那其实是一种自由自在的感受。他和夕阳一起回家,和田野里的小动物顶着漫天的繁星一起散步。周末的时候,他整日待在旷野里,把牛儿一栓,他就撒欢似的到处跑,他会游泳——还教会了李木,在李木小的时候;他和河里的鱼儿并肩赛跑,兴致来了,他会捉上满满一口袋。可是这一切在他高考落榜之后都变了,他在某一天突然被母亲告知自己将要和一个姑娘见面,而这个姑娘大概率会成为他的妻子——父母希望如此。他不知所措,他完全没准备好成家,他还年轻不是吗?可是母亲告诉他应该早做打算,家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能有一个女孩不嫌弃自己已实属难得。他从上到下打量了自己的一身行头补了又补的灰蓝色外褂,洗了又洗而发白的牛仔裤,还有破烂的草鞋,这一切都宣示了他的贫穷。他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可在那一刻,他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对父母说如果自己结婚,他将再也不回来,父母同意了。他发誓再也不回来,他与那个女孩结婚了。
婚后的生活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枯燥又无趣,这里再没有故乡的田野,故乡的天空,故乡的小河。他在院子里拿粉笔描绘心中的记忆,却越描越难过,他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柴米油盐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这时候李木出生了。他一直很喜爱这个儿子,可当他越长越大,他看见他就像看见了自己,他又变得暴躁起来,甚至有时还有些悲伤。年纪越来越大,压抑在内心的痛苦与日俱增,他发现自己这个年纪不再适合拥有悲伤的情绪,他迟早会看开的,可这希望迟迟没有到来。又过了几年,他感到自己似乎变得迟钝了,麻木不仁正好适合他,儿子很听话,他决定就这样过下去。
他的人生好像总是出意外,乖巧可爱的儿子长大了,窜得比他还高,可是他竟然要和自己干架!一想到这里,他既愤怒又难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