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好,晚上连门都进不来,还咋知道他到底蹬没蹬被子。不过她可不能说出来,她隐约觉得这可能与木儿不让她放洗澡水属于同一类事情,但她也无法再深入想下去,她像李木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家里打猪草,和村里的伙伴疯玩呢。
谁也不能说这是她的幸运或是李木的不幸,他们所处的时代不同了,任何事情只要倒过来想就有很大的不同,假如他们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那他们无疑是幸福的,起码是在促进幸福的方向上,他们拥有血缘关系,价值观没什么大的变化,中国的孝文化一直在促进这种由血缘关系而带来的和谐,至少激烈的冲突很少发生。可这也不是时代变化的错,母子之间总要隔着一代,这段时间是无法逃避的,那么如果说母亲能够多点思考,或者多读点书,这无疑是对母亲的苛求,他们那一辈人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磨难,事实上,各代人有各自艰难的时光,谁也不能要求他们更多,除非他们自己。
如果从另一方面剖析父亲和母亲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可能父亲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不是草率地和母亲结婚,而是赌气般地发誓再也不回去。他从一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千里迢迢跑到母亲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并且母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留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而他无疑是那个跟不上环境变化的人,他将自己变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他如果能时不时地带上妻儿回趟老家,情况或许就不同了。
父亲很晚才从外面回来,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李木躺在被窝里想他可能去散步了,据李木观察,父亲常常往南边的马路上走,那里的道路两旁栽满了杨树,长得比他家门口的还高大,夏天晚上的风将它们刮得沙沙作响,热闹无比;秋天到来的时候,枯黄的叶子大把大把地往下掉,铺在马路上,落在小沟里,飘到田埂上,踩在上面也沙沙作响,同样无比热闹。父母曾在他小时候带他涉足过那里,他趴在父亲的背上,两边的肋骨硌得他腿疼,他对父亲最初的印象便是瘦骨嶙峋,父亲好像很高兴,滔滔不绝,直到他睡着了,耳边还弥留着父亲轻快的声音。李木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阳台传来开关打火机的声音,父亲虽然爱喝酒,但几乎不抽烟,他见过很多次父亲婉拒别人递来的香烟,今天晚上是李木第一次听见他抽烟。借着月光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显示已过十二点了,他不知道父亲这个时候在阳台想什么,他从没见他如此颓丧过——他能想象得到。
黑夜在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又归于沉寂。
今天是例行周考的日子,李木和往常一样早早地爬起来,先背了一遍古诗文,他起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万籁俱寂,整个小村庄都沉沉睡着。母亲和他差不多时间起床,家里虽然没有鸡鸭鹅要喂,母亲早已习惯自己的生物钟,这几日她每天早上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到楼下院子里数一遍柿子。她先数一遍熟透了的柿子有几个,再转着圈数没熟的柿子有多少。家里似乎没有人再记得柿子树对面的那棵梨树,自从它结了两个果子,又相继落了以后,便越发地衰败起来,中午的热风一吹,树上的叶子便打起卷来,几次三番竟枯萎了。如今只剩下一杆孤零零的树干,风吹雨淋,不生长也不倒下。母亲打算拔掉它,栽上一棵其他的果树,因为还没想好品种,就任它立着。
李木再也没去关心它,尽管它曾让他心心念念。他在它身上撒过尿,拔过叶子,也为它浇过水,掸过尘,他曾长时间地盯着它出神,当放眼望去,对面的柿子树果实累累,像挂满了红灯笼一样繁华的时候,这棵梨树却瘦弱不堪,没有一颗果实,连叶子都是枯萎的颜色。这棵梨树靠井,却因过度缺水而亡,可它也晒不到太阳,阳光有多少落在柿子树上,就有多少阴影打在它的身上。李木已在自尊与粗鲁的现实之间的日日纠缠中感到厌烦,不如说他学会了妥协,秋至一过,他就十五岁了,迫在眉睫的事除了中考